嵇康

嵇康(224-263,一说223-262),字叔夜,汉族,三国时期魏国谯郡铚县(今安徽省宿州市西)人。著名思想家、音乐家、文学家。正始末年与阮籍等竹林名士共倡玄学新风,主张“越名教而任自然”、“审贵贱而通物情”,为“竹林七贤”的精神领袖。曾娶曹操曾孙女,官曹魏中散大夫,世称嵇中散。后因得罪钟会,为其构陷,而被司马昭处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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轶事典故

狂放任性
  嵇康旷达狂放,自由懒散,“头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,不大闷养,不能沐也”,再加上他幼年丧父,故而经常放纵自己,“又纵逸来久,情意傲散”。成年的他接受老庄之后,“重增其放,使荣进之心日颓”。在懒散与自由里孕育着嵇康的狂放和旷达。

  嵇康年轻时傲世,对礼法之士不屑一顾。向秀曾叙述其与嵇康的友谊:“余与嵇康、吕安,居止接近。其人并有不羁之才。然嵇志远而疏,吕心旷而放。”钟会陷害嵇康时,给其安上的一个罪名就是“言论放荡,非毁典谟”。

鄙视权贵
  钟会身出名门,是钟繇之子,“敏慧夙成,少有才气”,年少得志,十九岁入仕,为秘书郎,三年后又升为尚书郎,二十九岁时就已进封为关内侯。但是嵇康拒绝与其交往。但钟会对年长其两岁的嵇康,却敬佩有加。《世说新语》记载:钟会撰写完《四本论》时,想求嵇康一见,可又怕嵇康看不上,情急之中,竟“于户外遥掷,便回怠走”。显赫后的钟会再次造访嵇康,嵇康不加理睬,继续在家门口的大树下“锻铁”,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。钟会觉得无趣,于是悻悻地离开。嵇康在这个时候终于说话,他问钟会:“何所闻而来,何所见而去?”钟会回答:“闻所闻而来,见所见而去。”钟会对此记恨在心。

  司马昭曾想拉拢嵇康,但嵇康在当时的政治斗争中倾向曹氏皇室一边,对于司马氏采取不合作态度,因此颇招忌恨。

隐于竹林
  嵇康回归自然,超然物外得自在,不为世俗所拘,而又重情谊。《文士传》里说嵇康“性绝巧,能锻铁”。嵇康爱好打铁,铁铺子在后园一棵枝叶茂密的柳树下,他引来山泉,绕着柳树筑了一个小小的游泳池,打铁累了,就跳进池子里泡一会儿。见到的人不是赞叹他“萧萧肃肃,爽朗清举”,就是夸他“肃肃如松下风,高而徐引”。《晋书·嵇康传》写道:“康居贫,尝与向秀共锻于大树之下,以自赡给。”他在以打铁来表示自己的“远迈不群”和藐视世俗,这是其的精神特质的体现。

仗义执言
  本来吕巽、吕安两兄弟都是嵇康的朋友,但这两兄弟突然间闹出了一场震惊远近的大官司。吕巽见弟媳徐氏貌美,乘吕安不在,指使其妻用酒把弟媳灌醉,将其奸污。事发后,吕安欲诉之于官。吕巽急忙请嵇康从中调停。嵇康因与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,遂应吕巽之请,出面调停,把这件事情按了下来。可是,事后吕巽却倒打一耙,恶人先告状,说吕安不孝顺,竟然敢挝母亲之面。有口难辩的吕安想到了他心目中最尊贵的朋友嵇康。嵇康拍案而起。嵇康写下了《与吕长悌绝交书》,痛骂吕巽一顿。他想通过绝交来表白自身的好恶,他也想通过绝交来论证朋友的含义。吕安入狱后,为了说明真相,自然要涉及嵇康调停之事,嵇康也因此被投入监狱。

嵇绍不孤
  嵇康临死之前,没有把自己的一双儿女托付给自己的哥哥嵇喜,没有托付给他敬重的阮籍,也没有交给向秀,而是托付给了山涛,并且对自己的儿子说:“山公尚在,汝不孤矣。”(一说“巨源在,汝不孤矣。”)这才叫真正的朋友,这才叫真正的知己。

  在嵇康死后,山涛对待嵇康的儿子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。山涛没有辜负嵇康的重托,一直把嵇康的儿子养大成才。山涛和王戎,在嵇康被杀害之后,对嵇绍一直都特别的照顾。他们尽到了朋友应尽的道义与责任,使得这个孤弱的孩子,即使失去了父亲,却还拥有他们慈父般的关怀与教导,不再那么无依无靠,这是成语“嵇绍不孤”的由来。

  十八年后,嵇康的儿子嵇绍也在山涛的大力举荐下,被晋武帝“发诏征之”,后来还成为晋朝的忠臣。朋友之间感人至深的信义与友情,也成为了千古传扬的佳话。

主要成就

音乐书法
  嵇康通晓音律,尤爱弹琴,著有音乐理论著作《琴赋》《声无哀乐论》。他主张声音的 本质是“和”,合于天地是音乐的最高境界,认为喜怒哀乐从本质上讲并不是音乐的感情而是人的情感。嵇康作有《风入松》,相传《孤馆遇神》亦为嵇康所作。又作《长清》、《短清》、《长侧》、《短侧》四曲,被称为“嵇氏四弄”,与蔡邕创作的“蔡氏五弄”合称“九弄”,是我国古代一组著名琴曲。
  嵇康擅长书法,工于草书。其墨迹“精光照人,气格凌云”,被列为草书妙品。唐张彦远《法书要录》品为草书第二。又善丹青,唐张彦远《历代名画记》载其时有嵇康《巢由洗耳图》《狮子击象图》传世,俱已失佚。

文学创作
  嵇康的文学创作,主要包括诗歌和散文。其诗今存50余首,以四言律诗为多,占一半以上。 嵇康著作,《隋书·经籍志》著录有集13卷,又别有15卷本,宋代原集散失,仅存10卷本。明代诸本卷数与宋本同,但篇数减少。明本常见的有汪士贤刻《嵇中散集》(收入《汉魏六朝二十名家集》中),张溥刻《嵇中散集》(收入《汉魏六朝百三家集》中),等等。1924年,鲁迅辑校《嵇康集》,1938年收入《鲁迅全集》第9 卷中。戴明扬校注的《嵇康集》1962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,此书除校、注外,还收集了有关嵇康的事迹、评论材料。

养生之道
  嵇康继承了老庄的养生思想,进行实践颇有心得,他的《养生论》是中国养生学史上第一篇较全面、较系统的养生专论。后世养生大家如陶弘景、孙思邈等对他的养生思想都有借鉴。
  《嵇康集》十卷书中,篇篇含养生之理,提出“越名教而任自然”的养生看法。
  魏晋之时,养生之学大兴,但当时有两种相对立的思想存在:一是认为修道可成仙,长生不老;二是认为“生死全由天,半分不由人。”嵇康针对这种现象,指出神仙不可能,如果导养得理,则安期、彭祖之论可及的看法。
  在他的重要著作《养生论》中,他以导养得理可寿的总论点,提出了以下观点:
  一、形神兼养,重在养神。他举例说明精神对人体的强大作用,指出“由此言之,精神之于形骸,犹国之有君也。”而中医学也认为人以神为根本,神灭则形灭。嵇康在此抓住了养生的根本。
  二、养生要重一功元益,慎一过之害,全面进行。嵇康认为万物禀天地而生,后天给予的养护不同,寿命也不尽相同,勿以益小而不为,勿以过小而为之,防微杜渐,提早预防,积极争取长寿。
  三、指出若不注重养生,耽声色,溺滋味,七情太过,则易夭折。“夫以蕞尔之躯,攻之者非一涂;易竭之身,而内外受敌,身非木石,其能久乎?”
  四、嵇康还告诫养生者要有信心,坚持不懈,否则就不易有效。还要以善养生者为榜样,积极吸取好的养生方法,清心寡欲,守一抱真,并“蒸以灵芝,润以醴泉,唏以朝阳,缓以五弦”,就可以“与羡门比寿,与王乔争年”。
  嵇康自己也身体力行,其友人言:“与康居二十年,未尝见其喜愠之色”,他自己提的理论,几乎条条做到,但却犯了“营内而忘外”一忌,最终受人诬陷而遇害。

人物生平

家族出身
  嵇康生于魏文帝黄初五年(224年),其祖先本姓奚,住在会稽上虞(今浙江省绍兴市上虞区),其曾祖父后为躲避仇家,迁徙到谯国的铚县(今安徽省濉溪县临涣镇),并改姓为嵇。嵇康的父亲嵇昭,字子远,官至督军粮治书侍御史。嵇康有兄长,名嵇喜,早年即以秀才身份从军,有为官的志向,后官至太仆、宗正。

恬静无欲
  嵇康年幼丧父,由母亲和兄长抚养成人。幼年聪颖,博览群书,学习各种技艺。成年后喜读道家著作,身长七尺八寸,容止出众,然不注重打扮。后迎娶了沛王曹林之女长乐亭主为妻,因而获拜郎中,后任中散大夫。嵇康与长乐亭主育有一儿一女(其子即嵇绍)。他常修炼养性服食内丹之事,弹琴吟诗,自我满足。

  嵇康崇尚老庄,曾说:“老庄,吾之师也!”讲求养生服食之道。主张“越名教而任自然”的生活方式,著《养生论》来阐明自己的养生之道。他赞美古代隐者达士的事迹,向往出世的生活,不愿做官。

  嵇康曾经游于山泽采药,得意之时,恍惚之间忘了回家。当时有砍柴的人遇到他,都认为是神仙。到汲郡山中见到隐士孙登,嵇康便跟他遨游。孙登沉默自守,不说什么话。嵇康临离开时,孙登说:“你性情刚烈而才气俊杰,怎么能免除灾祸啊?”嵇康又遇到隐士王烈,一道入山中,王烈曾得到石头的精髓饴糖,便自己吃了一半,余下一半给嵇康,都凝结为石头。又在石室中见到一卷白绢写的书,立即喊嵇康去取,而书就再也不见了。王烈于是感叹道:“嵇康志趣不同寻常却总是怀才不遇,这是命啊!”

坚拒出仕
  掌权的大将军司马昭欲礼聘他为幕府属官,他跑到河东郡躲避征辟。司隶校尉钟会盛礼前去拜访,遭到他的冷遇。同为竹林七贤的山涛离开选官之职时,举荐嵇康代替自己。嵇康作《与山巨源绝交书》,列出自己有“七不堪”、“二不可”,坚决拒绝出仕。

广陵绝响
  吕安之妻徐氏貌美,被吕安的兄长吕巽迷奸。吕安愤恨之下,欲状告吕巽。嵇康与吕巽、吕安兄弟均有交往,故劝吕安不要揭发家丑,以全门第清誉。但吕巽害怕报复,于是先发制人,反过来诬告吕安不孝,使得吕安被官府收捕。嵇康非常愤怒,出面为吕安作证,因而触怒了司马昭。此时,与嵇康素有恩怨的钟会,趁机向司马昭陷害嵇康,下令处死吕安、嵇康。

  嵇康行刑当日,三千名太学生集体请愿,请求朝廷赦免他,并要求让嵇康来太学任教,他们的这些要求并没有被同意。临刑前,嵇康神色不变,如同平常一般。他看了看太阳的影子,知道离行刑尚有一段时间,便向兄长嵇喜要来平时爱用的琴,在刑场上抚了一曲《广陵散》。曲毕,嵇康把琴放下,叹息道:“从前袁孝尼(袁准)曾跟我学习《广陵散》,我每每吝惜而固守不教授他,《广陵散》现在要失传了。”(《广陵散》并不是嵇康独作,而是嵇康游玩洛西时,为一古人所赠)说完后,从容就戮,时年三十九岁。海内的士人没有不痛惜的,司马昭不久后便意识到错误,但追悔莫及。东晋名士谢万将其列为“八贤”之一。袁宏在《名士传》中也称嵇康等七人为“竹林名士”。

嵇康的诗文

  康白:足下昔称吾于颍川,吾常谓之知言。然经怪此意尚未熟悉于足下,何从便得之也?前年从河东还,显宗、阿都说足下议以吾自代,事虽不行,知足下故不知之。足下傍通,多可而少怪;吾直性狭中,多所不堪,偶与足下相知耳。闲闻足下迁,惕然不喜,恐足下羞庖人之独割,引尸祝以自助,手荐鸾刀,漫之膻腥,故具为足下陈其可否。

  吾昔读书,得并介之人,或谓无之,今乃信其真有耳。性有所不堪,真不可强。今空语同知有达人无所不堪,外不殊俗,而内不失正,与一世同其波流,而悔吝不生耳。老子、庄周,吾之师也,亲居贱职;柳下惠、东方朔,达人也,安乎卑位,吾岂敢短之哉!又仲尼兼爱,不羞执鞭;子文无欲卿相,而三登令尹,是乃君子思济物之意也。所谓达能兼善而不渝,穷则自得而无闷。以此观之,故尧、舜之君世,许由之岩栖,子房之佐汉,接舆之行歌,其揆一也。仰瞻数君,可谓能遂其志者也。故君子百行,殊途而同致,循性而动,各附所安。故有处朝廷而不出,入山林而不返之论。且延陵高子臧之风,长卿慕相如之节,志气所托,不可夺也。吾每读尚子平、台孝威传,慨然慕之,想其为人。少加孤露,母兄见骄,不涉经学。性复疏懒,筋驽肉缓,头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,不大闷痒,不能沐也。每常小便而忍不起,令胞中略转乃起耳。又纵逸来久,情意傲散,简与礼相背,懒与慢相成,而为侪类见宽,不攻其过。又读《庄》、《老》,重增其放,故使荣进之心日颓,任实之情转笃。此犹禽鹿,少见驯育,则服从教制;长而见羁,则狂顾顿缨,赴蹈汤火;虽饰以金镳,飨以嘉肴,愈思长林而志在丰草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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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余少好音声,长而玩之。以为物有盛衰,而此无变;滋味有厌,而此不倦。可以导养神气,宣和情志。处穷独而不闷者,莫近于音声也。是故复之而不足,则吟咏以肆志;吟咏之不足,则寄言以广意。然八音之器,歌舞之象,历世才士,并为之赋颂。其体制风流,莫不相袭。称其才干,则以危苦为上;赋其声音,则以悲哀为主;美其感化,则以垂涕为贵。丽则丽矣,然未尽其理也。推其所由,似原不解音声;览其旨趣,亦未达礼乐之情也。众器之中,琴德最优。故缀叙所怀,以为之赋。

  其辞曰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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息徒兰圃,秣马华山。

流磻平皋,垂纶长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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息徒兰圃,秣马华山。

流磻平皋,垂纶长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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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有秦客问于东野主人曰:「闻之前论曰:『治世之音安以乐,亡国之音哀以思。』夫治乱在政,而音声应之;故哀思之情,表于金石;安乐之象,形于管弦也。又仲尼闻韶,识虞舜之德;季札听弦,知众国之风。斯已然之事,先贤所不疑也。今子独以为声无哀乐,其理何居?若有嘉讯,今请闻其说。」主人应之曰:「斯义久滞,莫肯拯救,故令历世滥于名实。今蒙启导,将言其一隅焉。夫天地合德,万物贵生,寒暑代往,五行以成。故章为五色,发为五音;音声之作,其犹臭味在于天地之间。其善与不善,虽遭遇浊乱,其体自若而不变也。岂以爱憎易操、哀乐改度哉?及宫商集比,声音克谐,此人心至愿,情欲之所锺。故人知情不可恣,欲不可极故,因其所用,每为之节,使哀不至伤,乐不至淫,斯其大较也。然『乐云乐云,锺鼓云乎哉?哀云哀云,哭泣云乎哉?因兹而言,玉帛非礼敬之实,歌舞非悲哀之主也。何以明之?夫殊方异俗,歌哭不同。使错而用之,或闻哭而欢,或听歌而戚,然而哀乐之情均也。今用均同之情,案,「戚」本作「感」,又脱同字,依《世说·文学篇》注改补。而发万殊之声,斯非音声之无常哉?然声音和比,感人之最深者也。劳者歌其事,乐者舞其功。夫内有悲痛之心,则激切哀言。言比成诗,声比成音。杂而咏之,聚而听之,心动于和声,情感于苦言。嗟叹未绝,而泣涕流涟矣。夫哀心藏于苦心内,遇和声而后发。和声无象,而哀心有主。夫以有主之哀心,因乎无象之和声,其所觉悟,唯哀而已。岂复知『吹万不同,而使其自已』哉。风俗之流,遂成其政;是故国史明政教之得失,审国风之盛衰,吟咏情性以讽其上,故曰『亡国之音哀以思』也。夫喜、怒、哀、乐、爱、憎、惭、惧,凡此八者,生民所以接物传情,区别有属,而不可溢者也。夫味以甘苦为称,今以甲贤而心爱,以乙愚而情憎,则爱憎宜属我,而贤愚宜属彼也。可以我爱而谓之爱人,我憎而谓之憎人,所喜则谓之喜味,所怒而谓之怒味哉?由此言之,则外内殊用,彼我异名。声音自当以善恶为主,则无关于哀乐;哀乐自当以情感,则无系于声音。名实俱去,则尽然可见矣。且季子在鲁,采《诗》观礼,以别《风》、《雅》,岂徒任声以决臧否哉?又仲尼闻《韶》,叹其一致,是以咨嗟,何必因声以知虞舜之德,然後叹美邪?今粗明其一端,亦可思过半矣。」

  秦客难曰:「八方异俗,歌哭万殊,然其哀乐之情,不得不见也。夫心动于中,而声出于心。虽托之于他音,寄之于余声,善听察者,要自觉之不使得过也。昔伯牙理琴而锺子知其所志;隶人击磬而子产识其心哀;鲁人晨哭而颜渊审其生离。夫数子者,岂复假智于常音,借验于曲度哉?心戚者则形为之动,情悲者则声为之哀。此自然相应,不可得逃,唯神明者能精之耳。夫能者不以声众为难,不能者不以声寡为易。今不可以未遇善听,而谓之声无可察之理;见方俗之多变,而谓声音无哀乐也。」又云:「贤不宜言爱,愚不宜言憎。然则有贤然后爱生,有愚然后憎成,但不当共其名耳。哀乐之作,亦有由而然。此为声使我哀,音使我乐也。苟哀乐由声,更为有实,何得名实俱去邪?」又云:「季子采《诗》观礼,以别《风》、《雅》;仲尼叹《韶》音之一致,是以咨嗟。是何言欤?且师襄奏操,而仲尼睹文王之容;师涓进曲,而子野识亡国之音。宁复讲诗而后下言,习礼然后立评哉?斯皆神妙独见,不待留闻积日,而已综其吉凶矣;是以前史以为美谈。今子以区区之近知,齐所见而为限,无乃诬前贤之识微,负夫子之妙察邪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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翩翩凤翮。逢此网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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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□鸟群嬉。感寤长怀。能不永思。永思伊何。思齐大仪。

凌云轻迈。托身灵螭。遥集玄圃。释辔华池。华木夜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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役神者弊。极欲令人枯。役神者弊。极欲令人枯。颜回短折。下及童乌。纵体淫恣。莫不早徂。酒色何物。自令不辜。歌以言之。酒色令

人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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绝智弃学。游心于玄默。绝智弃学。游心于玄默。遇过而悔。当不自得。垂钓一壑。所乐一国。被发行歌。和气四塞。歌以言之。游心于

玄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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思与王乔。乘云游八极。思与王乔。乘云游八极。凌厉五岳。忽行万亿。授我神药。自生羽翼。呼吸太和。炼形易色。歌以言之。思行游

八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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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下悠悠者。不能趋上京。二郭怀不羣。超然来北征。乐道托莱庐。雅志无所营。良时遘其愿。遂结欢爱情。君子义是亲。恩好笃平生。

寡智自生灾。屡使众衅成。豫子匿梁侧。聂政变其形。顾此怀怛惕。虑在茍自宁。今当寄他域。严驾不得停。本图终宴婉。今更不克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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昔蒙父兄祚。少得离负荷。因疏遂成懒。寝迹北山阿。但愿养性命。终己靡有他。良辰不我期。当年值纷华。坎凛趣世教。常恐婴网罗。

羲农邈已远。拊膺独咨嗟。朔戒贵尚容。渔父好扬波。虽逸亦已难。非余心所嘉。岂若翔区外。餐琼漱朝霞。遗物弃鄙累。逍遥游太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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详观凌世务。屯险多忧虞。施报更相市。大道匿不舒。夷路值枳棘。安步将焉如。权智相倾夺。名位不可居。鸾凤避罻罗。远托昆仑墟。

庄周悼灵龟。越稷畏王舆。至人存诸己。隐璞乐玄虚。功名何足殉。乃欲列简书。所好亮若兹。杨氏叹交衢。去去从所志。敢谢道不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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乘风高逝。远登灵丘。托好松乔。携手俱游。朝发太华。夕宿神州。弹琴咏诗。聊以忘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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琴诗自乐。远游可珍。含道独往。弃智遗身。寂乎无累。何求于人。长寄灵岳。怡志养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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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俗难悟。逐物不还。至人远鉴。归之自然。万物为一。四海同宅。与彼共之。予何所惜。生若浮寄。暂见忽终。世故纷纭。弃之八戎。

泽雉虽饥。不愿园林。安能服御。劳形苦心。身贵名贱。荣辱何在。贵得肆志。纵心无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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肃肃冷风,分生江湄。却背华林,俯溯丹坻。含阳吐英,履霜不衰。

嗟我殊观,百卉具腓。心之忧矣,孰识玄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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猗猗兰蔼,殖彼中原。绿叶幽茂,丽藻丰繁。馥馥蕙芳,顺风而宣。

将御椒房,吐薰龙轩。瞻彼秋草,怅矣惟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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肃肃泠风。分生江湄。却背华林。俯泝丹坻。含阳吐英。履霜不衰。嗟我殊观。百卉且腓。心之忧矣。孰识玄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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泆泆白云,顺风而回。渊渊绿水,盈坎而颓。乘流远逝,自躬兰隈。

杖策答诸,纳之素怀。长啸清原,惟以告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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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舟浮覆,绋纚是维。栝楫松棹,有若龙微。□津经险,越济不归。

思友长林,抱朴山嵋。守器殉业,不能奋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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抄抄翔鸾,舒翼太清。俯眺紫辰,仰看素庭。凌蹑玄虚,浮沉无形。

将游区外,啸侣长鸣。神□不存,谁与独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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羽化华岳,超游清霄。云盖习习,六龙飘飘。左配椒桂,右缀兰苕。

凌阳赞路,王子奉轺。婉娈名山,真人是要。齐物养生,与道逍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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富贵尊荣。忧患谅独多。富贵尊荣。忧患谅独多。古人所惧。丰屋蔀家。人害其上。兽恶网罗。惟有贫贱。可以无他。歌以言之。富贵忧

患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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智慧用有为。法令滋章寇生。纷然相召不停。大人玄寂无声。

镇之以静自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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贫贱易居。贵盛难为工。贫贱易居。贵盛难为工。耻佞直言。与祸相逢。变故万端。俾吉作凶。思牵黄犬。其计莫从。歌以言之。贵盛难

为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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劳谦寡悔。忠信可久安。劳谦寡悔。忠信可久安。天道害盈。好胜者残。强梁致灾。多事招患。欲得安乐。独有无愆。歌以言之。忠信可

久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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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莱妻贤明。不愿夫子相荆。相将避禄隐耕。乐道闲居采{艹/汧}。终厉高节不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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嗟古贤原宪。弃背膏粱朱颜。乐此屡空饥寒。形陋体逸心宽。得志一世无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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奈何愁兮愁无聊。恒恻恻兮心若抽。愁奈何兮悲思多。情郁结兮不可化。奄失恃兮孤茕茕。内自悼兮啼失声。思报德兮邈已绝。感鞠育兮

情剥裂。嗟母兄兮永潜藏。想形容兮内摧伤。感阳春兮思慈亲。欲一见兮路无因。望南山兮发哀叹。感机杖兮涕汍澜。念畴昔兮母兄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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含哀还旧庐。感切伤心肝。良时遘吾子。谈慰臭如兰。畴昔恨不早。既面侔旧欢。不悟卒永离。念隔增忧叹。事故无不有。别易会良难。

郢人忽已逝。匠石寝不言。泽雉穷野草。灵龟乐泥蟠。荣名秽人身。高位多灾患。未若捐外累。肆志养浩然。颜氏希有虞。隰子慕黄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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潜龙育神躯。跃鳞戏兰池。延颈慕大庭。寝足俟皇羲。庆云未垂景。盘桓朝阳陂。悠悠非吾匹。畴肯应俗宜。殊类难徧周。鄙议纷流离。

轗轲丁悔吝。雅志不得施。耕耨感宁越。马席激张仪。逝将离羣侣。杖策追洪崖。焦股振六翮。罗者安所羁。浮游太清中。更求新相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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斥鴳擅蒿林,仰笑神凤飞。坎井蝤蛙宅,神龟安所归。

恨自用身拙,任意多永思。远实与世殊,义誉非所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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淡淡流水,沦胥而逝。泛泛柏舟,载浮载滞。微啸清风,鼓楫容裔。

放棹投竿,优游卒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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婉彼鸳鸯,戢翼而游。俯唼绿藻,托身洪流。朝翔素濑,夕栖灵洲。

摇荡清波,与之沈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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藻泛兰池,和声激朗。操缦清商,游心大象。倾昧修身,惠音遗响。

钟期不存,我志谁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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敛弦散思,游钓九渊。重流千仞,或饵者悬。猗与庄老,栖迟永年。

寔惟龙化,荡志浩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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俗人不可亲。松乔是可邻。何为秽浊间。动摇增垢尘。慷慨之远游。整驾俟良辰。轻举翔区外。濯翼扶桑津。徘徊戏灵岳。弹琴咏泰真。

沧水澡五藏。变化忽若神。恒娥进妙药。毛羽翕光新。一纵发开阳。俯视当路人。哀哉世间人。何足久托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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修夜家无为。独步光庭侧。仰首看天衢。流光曜八极。抚心悼季世。遥念大道逼。飘飘当路士。悠悠进自棘。得失自己来。荣辱相蚕食。

朱紫虽玄黄。太素贵无色。渊淡体至道。色化同消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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惟上古尧舜。二人功德齐均。不以天下私亲。高尚简朴慈顺。宁济四海蒸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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智能用有为。法令滋章寇生。纷然相召不停。大人玄寂无声。镇之以静自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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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虞世道治。万国穆亲无事。贤愚各自得志。晏然逸豫内忘。佳哉尔时可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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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与身孰亲。哀哉世俗狥荣。驰骛竭力丧精。得失相纷忧惊。自贪勤苦不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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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生厚招咎。金玉满堂莫守。古人安此麤丑。独以道德为友。故能延期不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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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行显患滋。位高势重祸基。美色伐性不疑。厚味腊毒难治。如何贪人不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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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方朔至清。外似贪污内贞。秽身滑稽隐名。不为世累所撄。所欲不足无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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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子文善仕。三为令尹不喜。柳下降身蒙耻。不以爵禄为已。靖恭古惟二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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鸟羣嬉。感寤长怀。能不永思。永思伊何。思齐大仪。凌云轻迈。托身灵螭。遥集玄圃。释辔华池。华木夜光。沙棠离离。俯漱神泉。仰

叽琼枝。栖心浩素。终始不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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双鸾匿景曜。戢翼太山崖。抗首漱朝露。晞阳振羽仪。长鸣戏云中。时下息兰池。自谓绝尘埃。终始永不亏。何意世多艰。虞人来我维。

云网塞四区。高罗正参差。奋迅势不便。六翮无所施。隐姿就长缨。卒为时所羁。单雄翩独逝。哀吟伤生离。徘徊恋俦侣。慷慨高山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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嗟余薄祜。少遭不造。哀茕靡识。越在襁緥。母兄鞠育。有慈无威。恃忧肆妲。不训不师。爰及冠带。凭宠自放。抗心希古。任其所尚。

托好老庄。贱物贵身。志在守朴。养素全真。曰余不敏。好善闇人。子玉之败。屡增惟尘。大人含弘。藏垢怀耻。民之多僻。政不由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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徘徊钟山。息驾于层城。徘徊钟山。息驾于层城。上荫华盖。下采若英。

受道王母。遂升紫庭。逍遥天衢。千载长生。歌以言之。徘徊于层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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昔蒙父兄祚,少得离负荷。因疏遂成懒,寝迹北山阿。

但愿养性命,终己靡有他。良辰不我期,当年值纷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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遥望山上松,隆谷郁青葱。自遇一何高,独立迥地双。

愿想游其下,蹊路绝不通。王乔弃我去,乘云驾六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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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哉苑中游。周览无穷已。百卉吐芳华。崇台邈高跱。林木纷交错。玄池戏鲂鲤。轻丸毙翔禽。纤纶出鳣鲔。坐中发美赞。异气同音轨。

临川献清酤。微歌发皓齿。素琴挥雅操。清声随风起。斯会岂不乐。恨无东野子。酒中念幽人。守故弥终始。但当体七弦。寄心在知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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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风清扇。云气四除。皎皎亮月。丽于高隅。兴命公子。携手同车。龙骥翼翼。扬镳踟蹰。肃肃宵征。造我友庐。光灯吐辉。华幔长舒。

鸾觞酌醴。神鼎烹鱼。弦超子野。叹过绵驹。流咏太素。俯赞玄虚。孰克英贤。与尔剖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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斥鷃擅蒿林。仰笑神凤飞。坎井蝤蛙宅。神龟安所归。恨自用身拙。任意多永思。远实与世殊。义誉非所希。往事既已谬。来者犹可追。

何为人事间。自令心不夷。慷慨思古人。梦想见容辉。愿与知己遇。舒愤启幽微。岩穴多隐逸。轻举求吾师。晨登箕山巅。日夕不知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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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譬朝露。世变多百罗。茍必有终极。彭聃不足多。仁义浇淳朴。前识丧道华。留弱丧自然。天真难可和。郢人审匠石。钟子识伯牙。

真人不屡存。高唱谁当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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鸳鸯于飞,肃肃其羽。朝游高原,夕宿兰渚。

邕邕和鸣,顾眄俦侣。俛仰慷慨,优游容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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闲夜肃清。朗月照轩。微风动袿。组帐高褰。旨酒盈樽。莫与交欢。鸣琴在御。谁与鼓弹。仰慕同趣。其馨若兰。佳人不存。能不永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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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有秦客问于东野主人曰:「闻之前论曰:『治世之音安以乐,亡国之音哀以思。』夫治乱在政,而音声应之;故哀思之情,表于金石;安乐之象,形于管弦也。又仲尼闻韶,识虞舜之德;季札听弦,知众国之风。斯已然之事,先贤所不疑也。今子独以为声无哀乐,其理何居?若有嘉讯,今请闻其说。」主人应之曰:「斯义久滞,莫肯拯救,故令历世滥于名实。今蒙启导,将言其一隅焉。夫天地合德,万物贵生,寒暑代往,五行以成。故章为五色,发为五音;音声之作,其犹臭味在于天地之间。其善与不善,虽遭遇浊乱,其体自若而不变也。岂以爱憎易操、哀乐改度哉?及宫商集比,声音克谐,此人心至愿,情欲之所锺。故人知情不可恣,欲不可极故,因其所用,每为之节,使哀不至伤,乐不至淫,斯其大较也。然『乐云乐云,锺鼓云乎哉?哀云哀云,哭泣云乎哉?因兹而言,玉帛非礼敬之实,歌舞非悲哀之主也。何以明之?夫殊方异俗,歌哭不同。使错而用之,或闻哭而欢,或听歌而戚,然而哀乐之情均也。今用均同之情,案,「戚」本作「感」,又脱同字,依《世说·文学篇》注改补。)而发万殊之声,斯非音声之无常哉?然声音和比,感人之最深者也。劳者歌其事,乐者舞其功。夫内有悲痛之心,则激切哀言。言比成诗,声比成音。杂而咏之,聚而听之,心动于和声,情感于苦言。嗟叹未绝,而泣涕流涟矣。夫哀心藏于苦心内,遇和声而后发。和声无象,而哀心有主。夫以有主之哀心,因乎无象之和声,其所觉悟,唯哀而已。岂复知『吹万不同,而使其自已』哉。风俗之流,遂成其政;是故国史明政教之得失,审国风之盛衰,吟咏情性以讽其上,故曰『亡国之音哀以思』也。夫喜、怒、哀、乐、爱、憎、惭、惧,凡此八者,生民所以接物传情,区别有属,而不可溢者也。夫味以甘苦为称,今以甲贤而心爱,以乙愚而情憎,则爱憎宜属我,而贤愚宜属彼也。可以我爱而谓之爱人,我憎而谓之憎人,所喜则谓之喜味,所怒而谓之怒味哉?由此言之,则外内殊用,彼我异名。声音自当以善恶为主,则无关于哀乐;哀乐自当以情感,则无系于声音。名实俱去,则尽然可见矣。且季子在鲁,采《诗》观礼,以别《风》、《雅》,岂徒任声以决臧否哉?又仲尼闻《韶》,叹其一致,是以咨嗟,何必因声以知虞舜之德,然後叹美邪?今粗明其一端,亦可思过半矣。」

  秦客难曰:「八方异俗,歌哭万殊,然其哀乐之情,不得不见也。夫心动于中,而声出于心。虽托之于他音,寄之于余声,善听察者,要自觉之不使得过也。昔伯牙理琴而锺子知其所志;隶人击磬而子产识其心哀;鲁人晨哭而颜渊审其生离。夫数子者,岂复假智于常音,借验于曲度哉?心戚者则形为之动,情悲者则声为之哀。此自然相应,不可得逃,唯神明者能精之耳。夫能者不以声众为难,不能者不以声寡为易。今不可以未遇善听,而谓之声无可察之理;见方俗之多变,而谓声音无哀乐也。」又云:「贤不宜言爱,愚不宜言憎。然则有贤然后爱生,有愚然后憎成,但不当共其名耳。哀乐之作,亦有由而然。此为声使我哀,音使我乐也。苟哀乐由声,更为有实,何得名实俱去邪?」又云:「季子采《诗》观礼,以别《风》、《雅》;仲尼叹《韶》音之一致,是以咨嗟。是何言欤?且师襄奏操,而仲尼睹文王之容;师涓进曲,而子野识亡国之音。宁复讲诗而后下言,习礼然后立评哉?斯皆神妙独见,不待留闻积日,而已综其吉凶矣;是以前史以为美谈。今子以区区之近知,齐所见而为限,无乃诬前贤之识微,负夫子之妙察邪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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