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1317—1383)元明间浦江人,字叔能,号九灵山人,又号云林。通经、史百家暨医、卜、释、老之说。初习举子业,寻弃去,学古文于黄、柳贯、吴莱。学诗于余阙。元顺帝至正十八年,朱元璋取金华,召之讲经史。旋授学正。不久逃去。顺帝授以淮南江北等处儒学提举。后避地吴中,依张士诚。见士诚将败,挈家泛海,抵登、莱。欲行归扩廓军,道梗,侨寓昌乐。元亡,南还,变姓名,隐四明山。明太祖物色得之,召至京师,试以文,欲官之,以老疾固辞,忤旨。逾年自杀。良为诗风骨高秀,眷怀宗国,多磊落抑塞之音。有《九灵山房集》。
诗歌
戴良虽然隐居却不避世,这使他和很多隐者有着根本的区别。他用大量的诗文状写了元明鼎革时知识分子心中的震荡和感慨,记录了普通人的生活,成为元末明初一个大文学家,声名远播的诗人。
戴良的诗“风骨高秀,迥出一时,眷怀宗国,慷慨激烈,发为吟咏,多磊落抑塞之音”。弃学正之职而走时,他写道:“失脚双溪路,今经两度春。不堪飞雪夜,还作望乡人。”隐居四明山,他悲愤自嘲“衣冠随俗变,姓字畏人知”,“地偏惟养拙,岁久未知名”;眼见国家战乱频仍,人民流离失所,他喊出“皇元遘迍邅,海宇咸震荡。兵戈绵岁月,骸骨缠草莽。魑魅在野号,蒿莱没衢长”(《偶书》)。“那堪回首东南地,烽火连年警报闻”。忧国忧民之心,溢于言表。他说自己“老翁丑状固无比,一种孤高差足喜”,他的《自赞》曰:“处荣辱而不二,齐出处于一致,歌黍离麦秀之音,咏剩水残山之句,则于二子,庶几无愧。”表达了宁死不屈,“下不负师,上不负国”的精神追求。
散文
有学者认为,相比于诗而言,戴良的散文,特别是人物传记成就更高。元代各行业社会地位排名“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猎七匠八娼九儒十丐”,戴良的笔触几乎触及了所有的等级和阶层,特别是他的儒医道佛以及孝子节妇等的传记,因为内容丰富,人物生动而脍炙人口,在中国文学史上也留下独特的地位。他把自己心中“大道行于天下,万民得以教化”的梦想具体地落实到了文章中。
戴良对医家情有独钟,《九灵山房集》中就有四个医家的传记,这些文章中,不但有人物礼赞,事迹介绍,还有大量生动奇特的医案实录,甚至有验方偏方,成为后学研究金华医史的不可多得的历史资料。
戴良对医家的推崇同他的家学渊源、济世情怀和浙中一带的医学发达不无关系。在戴良看来,医本之于儒,医儒本是一家。儒士志在经世济用,医家以其医术拯人疾苦,儒士以仁治人,医士以仁治病,都是大道中人,不能成良相,那就成良医。其实,这里寄托了戴良在现实生活中不能实现的抱负和理想。
初次邂逅
元至正十八年(1358),朱元璋攻占婺州,戴良与胡翰等人被朱元璋从山中招回,为朱元璋陈述治世之道。至正十九年正月,朱元璋授戴良为学正。又一年,至正二十年(1360),宋濂与刘基、章溢、叶琛同受朱元璋礼聘,尊为“五经”师。和尚出身的朱元璋并没有把在元朝做过官的人(戴良当过月泉书院山长)视为异类,他一点也没有歧视前朝旧臣的意思,更何况这批人是理学大师朱熹的正宗传人。
在所有这些大师中间,朱元璋最看重的是宋濂宋潜溪和戴良戴叔能。这两人不仅承继了程朱理学流传百年的正统,而且道德和文章并传,世上对他们的成就津津乐道,谓之:“戴叔能、宋潜溪辈,又得朱子之文澜,蔚乎盛哉!”
朱元璋任用宋濂很顺利,没有什么花絮可记,似乎宋濂一直在等着朱元璋,朱一声召唤,宋就应声而至,从此再不离心离德。而朱元璋和戴良的几次会面就有点跌宕起伏,很富有戏剧性了。
两人的第一次会面可以看做是“蜜月”。周文穆《识小编》云:“太祖驻兵金华,戴良入见,首陈天象之利,人心之归,顺天应人之举,正唯其时。上大悦,至夜忘寝。”
戴良何许人也?能让杀人不眨眼的大明王“悦”成这样!
想知道戴良,先不妨了解一下他的先生柳贯。柳贯,浦阳人,字道传,“器局凝定,端严若神,尝受性理之学于兰溪金履祥,必见诸躬行。自幼至老,好学不倦,凡六经、百氏、兵刑、律历、数术、方技、异教外书,靡所不通。作文沉郁、舂容,涵肆、演迤,人多传诵之”。
这样的先生教育出来的当然不会是孬种。戴良“神气爽朗,美须髯,不妄喜怒,终日危坐无惰容”;“生平嗜读书,虽祁寒盛暑,恒至夜分乃寐。故天文地理医卜佛老之书,靡不精究”;“诗名遂雄视乎东南矣”!
难怪朱元璋对戴良相见恨晚,他不但请他讲史,而且封他为“学正”,他要请戴老师教导他的子弟和亲信们,要造就一批大明朝未来的栋梁。
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,他刚刚离开金华,不识好歹的戴良竟然就“逸去”了。留给大明开国皇帝的只是一个飘忽的背影。
《织小编》纪录戴良的弃官而走很有情趣:“良忽心悸,乃遁去。”他想起朱元璋时竟然会“心悸”,可见已经厌恶到了什么程度。
也许应了那句“越是得不到的,就越珍贵”的老话,朱元璋对戴良却是念念不忘了。和刘伯温谈天,他的评价是:“似不及前日戴良。”“叹息久之,盖惜良之去也。”过了几年,明朝天下底定,朱元璋“欲招致遗佚制礼作乐,复谓沐英言:‘戴良学博才赡,问无不知’”。沐英叹着气告诉他,戴良逃得找不到了。朱元璋竟然命令各郡县把所有元朝的“耆硕”都开名单报上来,凡是不肯来应征的斩他的头。
平心而论,当皇帝的对一个知识分子重视到如此地步,也算得上求贤若渴了。偏偏戴良丝毫不领情,他完全没兴趣做朱明朝的官,认为这是失节,是丢人现眼、愧对世人的事,将是自己人格上的一个污点。
躲避征召
让朱元璋窝火的还在后面,戴良遁走以后,竟然在47岁的年纪上应张士诚的引荐做了元朝的“儒学提举”。而且,偷偷跑到苏州上任去了。这一年是元至正22年(1362),离元朝最后覆灭的至正28年(1368)还不到六年。
这真是个古怪的老头,他毫不犹豫地从通往光明的康庄大道上跳下来,跨上了通向黑暗的独木桥。
这远不是古怪行为的终结,在看到张士诚没有前途以后,他又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,渡海北上,闯过黑水洋,找元军去,他要为元朝的中兴鞠躬尽瘁。
他的努力当然没有成功,一个将要覆灭的朝代就是一座崩塌中的雪山,没有人能够挽崩山于既倒,哪怕你是戴良——他甚至没有找到元军,大元帝国在第二年就寿终正寝了。
古怪在继续。明朝建立,戴良的一班朋友宋濂、胡翰、苏伯衡、王袆等都入仕为官,戴良却选择了一条“岩居穴处、深自韬晦”的道路。他躲进了四明山的深处,一时间连家人也不知他的去向。
戴良这样做,还是为了躲避朱元璋的征召,哪怕朱已是“今上”,戴良还是不肯出来做官。
而朱元璋也是一如既往地要找到戴良,功夫不负有心人,在过了漫长的十五年以后,明太祖终于找到了戴良并如愿把他征召到了京城。
这应该是明太祖和戴良的“第二次握手”,这一次两人的地位发生了巨大变化,戴良已经是一个66岁的老头,长期的隐居生活让他形容枯槁,而朱元璋则已是九五之尊,似乎每一根胡须都透露出威严。
顺便说一句,戴良到京城的前一年,即洪武14年,当了十多年明太祖亲信,曾被太祖誉为“开国文臣之首”的宋濂已经在四川死于流放途中。他虽然死了,还算运气不错,因为他本来是要被杀头的,只是因为马皇后为他求情,才算没有身首异处。
朱元璋的无情和暴戾已经开始使臣下不寒而栗,谁都知道,在皇上面前,哪怕是一点无心的失礼都会是泼天的大祸。
而只有这个古怪的戴良,毫不顾忌地继续他的违拗!
“洪武壬戌,以礼币征先生至京师,即日召见,试文词若干篇,命大官予膳留,会同馆名公巨卿见无虚日,甚或以师礼致之。既而上欲用先生……”
实在找不出可以批评太祖爷的理由,用大礼和金币把你请来,一来就召见,见了又请你吃饭,然后安排宿在会馆中,每天令王公大官们轮番来陪你说话,皇帝还把你当作老师,要重用你。你还想怎么样?
“以老疾固辞”!戴良说,我老了,不中用了,身体又不好,不堪大用,我不当官!这话说了不止一遍。
这是一次地位悬殊的“求婚”,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当今皇上百般讨好已经风烛残年的老学究,而自喻为“既同丧家狗,亦类焚巢燕”的这位却正眼都不瞧一下,什么地位、权力、金钱、名声在他眼中全如粪土!
令人惊诧的是,这场“求婚”竟然经历了近二十年,当我们站在历史的高处,再回望这段求贤与拒仕的剧情时,除了感叹戴良“无道不仕”的节操和风骨,也不得不为明太祖朱元璋锲而不舍的“伯乐”精神叫一声好。
暴卒狱中
洪武十六年(1383)四月十七日,戴良“暴卒,盖自裁也”。而《诸暨县志》的记载更为传神:“致因忤逆太祖意入狱。待罪之日,作书告别亲旧,仍以忠孝大节之语。卒于狱中,或说系自裁而逝。”
戴良用自杀为这个传奇故事加上了悲剧的结尾。死后的戴良终于结束了他几十年的“避仕”流亡,回到阔别的家乡马剑,回到他魂绕梦牵的九灵山,和先他八年去世的赵氏夫人团圆。
戴良“终不仕明”的原因成为后世学者一直争论不休的话题。既然他老人家没有提供标准答案,那么,这种争论必定还将继续下去。我却想,也许原因很简单,只是戴良看不上明太祖朱元璋这个人,戴良说过:“有道即仕,无道则隐。”是朱元璋的无道才让戴良采取了决不合作的态度。
三妇艳辞。元代。戴良。 大妇荡湖船,中妇歌《采莲》。小妇独娇态,含羞辞未宣。牵篷掩花面,何处不堪怜?
咏怀三首。元代。戴良。 结庐在西市,艺藿仍种葵。谓将究安宅,何意逢乱离。三年去复还,邻室无一遗。所见但空巷,垣墙亦尽颓。久行得荒径,披拂认门基。我屋虽仅存,藿悴葵亦衰。本自住山泽,此悔将何追。
和陶渊明拟古九首 其七。元代。戴良。 劝君勿沉忧,沉忧损天和。尊中有美酒,胡不饮且歌。我观此身世,变幻一何多。无相亦无坏,信若空中花。戚戚以终老,君今其奈何。
送人归姑熟。元代。戴良。 一官冒风尘,十载犯霜露。岂伊怀禄情,亦以娱亲故。长涂忽榛棘,四海益氛雾。父母且不知,妻子岂得顾。闽海非我乡,浙河幸余渡。谁知消息近,反使心魂惧。桑梓半不存,骨肉定何处。掩骼古则然,脱骖今岂遇。言归虽有期,悲情将焉诉。蓼虫昧葵堇,晨鸡识晦雨。君自处平世,安知我心苦。
怀项彦昌。元代。戴良。 渭树江云每忆君,别来惟见白头新。百年谁是知心者,千里同为叹世人。内景琴心飗谷夜,外丹火候杏园晨。极知养道多余煆,何得长生及老身。
和沈休文双溪八咏 其四。元代。戴良。 寒来悲落桐,桐生在长林。积叶既阿那,攒条复萧森。排云正孤立,乘风忽哀吟。朽壤方有托,急霰非所任。轮囷龙门侧,憔悴峄山岑。不求削成圭,何待裁作琴。菲薄既非材,固无斤斧侵。
巫山高。元代。戴良。 巫山望欲极,神女出何迟。朝暮自云雨,君王徒梦思。魂乘林树合,心著峡猿悲。婉娈阳台夜,不知今是非。
胡仲厚为余写陋容诗以谢之。元代。戴良。 世间谁是丹青手,神妙如君不多有。一朝来访逆旅中,戏捉霜毫貌余丑。人生落地无常身,红颜几日白头新。况当万死干戈际,岂有丰神堪写真。胡君胡君眼如电,席上乍窥如惯见。三毛既已发天机,五采亦复开生面。试拂鸾台青镜铜,时时鉴我忧世容。双眉交攒两肩耸,政与此图标格同。闻说朝家画麟阁,袖公鄂公无处著。不从当代写英雄,却向穷涂绘老翁。老翁丑状固无比,一种孤高差足喜。里巷从今诧许仙,慎勿取钱盈二千。
和陶渊明饮酒二十首 其三。元代。戴良。 昔出非好荣,今处非避喧。中行有前训,恐遂堕一偏。商于四老人,遗之在西山。朝歌《紫芝》去,暮逐白云还。当其扶汉储,亦复吐一言。
和陶渊明饮酒二十首 其九。元代。戴良。 栖栖徒旅中,美酒不常得。偶得弗为饮,人将嘲我惑。天运恒往还,人道有通塞。伊洛与瀍涧,几度吊亡国。酒至且尽觞,馀事付默默。
登尧峰。元代。戴良。 已从■泉游,复向尧峰去。尧峰眇何所,氓俗不知处。披拂强追寻,疲苶窘凌遽。息喘倚茂松,济胜犯零露。积石拥近蹊,飞岚护遥树。仰观天宇垂,俯睨河流注。石湖尚波澜,洞庭但烟雾。游子多悲怀,触景增远慕。微迹既漂泊,流年复迟暮。半生仅一来,百龄能几度。回驾怅难淹,又复首前路。
秦镜歌。元代。戴良。 玉之荣,石之英,光莹岂若秋金精。秋金之精铸镜成,良工锡以银华名。银华颜色如霜雪,携向秦宫叹奇绝。珊瑚台上吐菱花,玳瑁匣中生明月。夜筹已竭晓筹终,宫女对之难为容。云鬟被首黛渝色,我貌如心不堪饰。早知鉴心如鉴貌,汉兵敢犯咸阳道。咸阳汉殿空中立,秦镜团团昼飞入,至今鬼母夜深泣。
和沈休文双溪八咏 其三。元代。戴良。 秋至悯衰草,衰草遍平陆。方晨露染黄,入夜风销绿。别叶有归声,故蕊无留馥。劲茎坐自摧,寒丛竦如束。彼物既如斯,我年宁不促。已失早生荣,敢冀晚凋福。何当即去兹,纵浪从所欲。
治圃四首 其一。元代。戴良。 三春丰雨泽,晨兴观我畦。嘉蔬有馀滋,草盛相与齐。戮力治荒秽,指景光已西。好月因时来,归路杳然迷。暮鸟寻旧林,晚兽遵故蹊。我亦息微劳,去去安吾栖。
和陶渊明饮酒 其十四。元代。戴良。 老我爱穷居,蒿蓬荒绕宅。与世罕所同,车马绝来迹。寓形天壤内,几人年满百。顾独守区区,保此坚与白。若复不醉饮,此生端足惜。
和陶渊明饮酒 其四。元代。戴良。 一鸟乘风起,逍遥天畔飞。一鸟堕泥涂,噭噭鸣声悲。升沉亦何常,时去两无依。我昔道力浅,磬折久忘归。迩来解其会,百念坐自衰。惟寻醉乡乐,一任壮心违。
客中写怀六首 其一 寄妇。元代。戴良。 结发为夫妇,所愿在偕老。谁知头白来,丧乱不相保。我昔从一官,携汝登远道。芙蓉荡风波,宁有几时好。犹记东门日,别归方草草。再拜前致辞,幽咽不能道。手提小儿女,恸哭向秋昊。讵识是生离,积骨白浩浩。汝归终可安,我去事转艰。家既异畴昔,去住亦俱难。况乃毕婚嫁,百费萃兹年。内方抚群小,外复给上官。日夜声嗷嗷,孰与分忧煎。夫妻不同苦,不如寡与鳏。汝幸毋我尤,我行偶迍邅。人道无终乖,天运久亦还。岂复长流荡,庶往共饥寒。
咏怀三首 其二。元代。戴良。 庭前两奇树,常有好容色。年年遇霜雪,谁谓寒可易。大道久已丧,末路多凉德。狐裘已适体,谁念寒涂客。古有延陵子,使还过徐国。徐君骨已朽,信义逾感激。解剑挂高树,至宝非所惜。此士难再逢,四顾吾何适!
丹丘先生歌。元代。戴良。 丹丘先生好仙灵,自言手把天地扃。雷公电母听使令,众真狎恰通丁宁。时秋奰屃气不清,海头八月神涛倾。天河咫尺连沧瀛,风雷雨蚀不暂停。云林老臣却膻腥,欲召群仙来降精。奈此淋淫时所丁,海娲岳姥湿辎軿。丹丘先生溘上征,坐驱羽驾逆云行。赤龙胜御青鸟迎,手执芙蓉朝玉京。告道祠官竭精诚,冀陈脩俎灵爽呈。天胡夺是两眼睛,有光不照孤羁情。顷之飙风翩以轻,旗旄毵㲚拥飞旌。口含天语悄无声,为臣特借三日晴。扶桑旸谷晓曜赪,百拜杂沓天路平。丹丘先生下太清,首峨琼弁被玉缨。望中恍惚倏若惊,訇然向我振威狞,曷不从之学长生。
同子充浚仲游北山夜宿觉慈院。元代。戴良。 穷年厌喧嚣,今晨惬游衍。岂伊清旷怀,直为朋知展。指涂阳已升,入谷光未显。涉流既百折,寻山亦千转。停策树频倚,攀林芳屡搴。路夷始出幽,山暝复凌缅。佛庐既栖薄,僧榻聊息偃。地僻心自怡,俗远虑乃遣。明发有佳趣,胜处将历践。
感怀八首 其二。元代。戴良。 杪岁属摇落,青蒲忽青青。萌达未几日,大火已南明。天运一如是,废兴安得停。商郊迁夏鼎,殷士祼周京。异方既已没,亳社亦已平。务光真达道,敝屣薄时荣。
治圃四首 其三。元代。戴良。 苒苒素秋节,凄凄天宇清。挈杖视西园,俯仰伤我情。藜藿日就凋,惟见野草青。草青亦几日,霜露早已零。万物会有终,人生无久荣。功勋苟不建,未若托林坰。所以荷蒉翁,长歌悲磬声。吾其理吾圃,聊以隐自名。
和陶岁暮答张常侍。元代。戴良。 长蛇惊赴壑,逸骑渴奔泉。岁月亦如是,吾生复何言。容鬓久已衰,矧兹忧虑繁。俯仰念今昔,其能免厥愆。老马犹伏枥,鸟倦尚归山。我来东海上,十载不知还。竟如庭下柏,受此蔓草缠。枝叶日已固,何有挺出年。人生无定在,形迹凭化迁。请弃悠悠谈,有酒且陶然。
和陶渊明拟古九首 其八。元代。戴良。 故国日已久,朝暮但神游。谁谓相去远,夙昔隘九州。此计一云失,坐见岁月流。岁月未足惜,恐遂忘首丘。在昔七人者,抱节去衰周。不遇鲁中叟,履迹将安求。
朱鹭。元代。戴良。 朱鹭何从止,去啄金堤饮玉水。朝随赤雁暮碧鸡,荡漾惊波不得栖。有时挟子上林去,网丝纷纷复难避。不如敛翅江海湄,远却幽并游侠儿。
鸿雁生塞北行。元代。戴良。 鸿雁何从来,千里度江湘。当春既北飞,涉秋复南翔。岂不念乡塞,所至逐炎凉。客子别家久,遥遥征路长。朝游齐鲁国,暮行吴越乡。何思拔泰茅,惟忧系否桑。壮心移岁华,徂貌委年霜。蓬飞绕本根,蕖落恋旧房。此邦虽乐土,故乡焉可忘。
和陶渊明连雨独饮。元代。戴良。 平生不解醉,来饮辄颓然。近赖好事人,置我嵇阮间。一酌忧尽忘,数斟思已仙。似同曾点辈,舞此风雩天。人道何所本,乃在羲皇先。如何末代下,莫挽淳风还。淫雨动连月,此日复何年。履运有深怀,酒至已忘言。
和陶渊明拟古九首 其二。元代。戴良。 抚剑从羁役,岁月已一终。借问所经行,非夷亦非戎。中遭世运否,言依盖世雄。尘埃纵满目,肯污西来风。举世嘲我拙,我自安长穷。孤客难为辞,寄意一言中。
和陶渊明拟古九首 其三。元代。戴良。 白日忽已晚,流光薄西隅。老人闭关坐,惨惨意不舒。日月我户牖,天地吾室庐。自非夺元化,此中宁久居。今夕复何夕,凉月满平芜。悠悠望去途,叹息将焉如。
和陶渊明拟古九首 其四。元代。戴良。 我昔年少时,高视隘八荒。惟思涉险道,谁能戒垂堂。南辕与北轨,所历何杳茫。一旦十年后,尽化争战场。岂无英雄士,几人归北邙。抚此重长叹,壮志失轩昂。敛退就衡宇,蹙蹙守一方。往事且弃置,身在亦奚伤。
和陶渊明拟古九首 其五。元代。戴良。 圭玷犹足磨,甑堕不可完。素行有一失,诚负头上冠。孔门诸弟子,贤者是曾颜。超然季孟中,穷达了不关。我尝慕其人,相从叩两端。形影忽不及,咄咄指空弹。取琴置膝上,以之操孤鸾。寸心固云苦,中有千岁寒。
和陶渊明拟古九首 其六。元代。戴良。 天运相寻绎,世道亦如兹。王孙泣路旁,宁似开元时。所以古达人,是心无磷缁。弁髦视轩冕,草泽去不疑。西方有一士,与世亦久辞。介然守穷独,富贵非所思。岂不瘁且艰,道胜心靡欺。恨无史氏笔,为君振耀之。谁是知音者,请试弦吾诗。
立秋日言怀。元代。戴良。 六龙不可顿,四序忽复移。气变感人心,怆然已秋时。池荷挺素质,园葵晔芳蕤。岂无一日好,不久还当衰。览物惜年迈,抚景伤志违。日暮坐空堂,此怀当告谁。
感怀八首 其五。元代。戴良。 时秋救边急,喧呼闻点兵。荒城接沙漠,群马尽嘶鸣。荷戟者谁子?赢粮将远征。借问何所之?天骄窥汉城。西奔丁零塞,北走单于庭。穷冬冰雪交,殊方不可行。骨肉两决绝,悲极哭无声。怯卒当劲虏,投鱼饫长鲸。已分沙场死,暴骨无完形。驱车舍之去,不忍听此声。圣人御宇内,早使太阶平。
白头吟。元代。戴良。 莫把白头吟,来调绿绮琴。蜀客当年聘私室,两情总向琴中得。谁信黄金买赋时,已是青蛾辞宠日。兔丝春来托女萝,雪霜未至尚缠柯。若个人心如草木,不到白头妾遭逐。妾有嫁时绿玉簪,时时插髻悦君心。一朝坠地双股折,恰似君心中道绝。我簪纵折犹共藏,君心一绝去他乡。
和沈休文双溪八咏 其七。元代。戴良。 解佩去朝市,朝市路已迷。敢冀恩私被,但嫌朋好暌。彼谗起青蝇,我行玷白圭。寸心幸能亮,微命不终乖。及今去青琐,何日瞻泰阶。荒服固云忝,是道谅亦迷。安得同志士,三叹写余怀。
旅怀 其三。元代。戴良。 独向荒村歌竹枝,寒烟暮雨不胜悲。平生一种凄凉态,岂料偏归老大时。
哭汪遁斋二十四韵。元代。戴良。 诗礼趋庭日,风尘筮仕辰。献荆思报国,捧檄冀荣亲。肇典丹阳校,旋苏海邑民。渔盐千古旧,弦诵一朝新。浩荡王纲解,艰虞国步屯。遂令娱綵士,几作负羁臣。天地裨忠孝,云山获隐沦。陶潜犹纪晋,黄绮肯归秦。体病相如渴,家伤原宪贫。将何具甘旨,并□窘晨昏。善事行惊俗,高居德照邻。儒言存道脉,野趣任天真。里巷称耆艾,乡邦礼缙绅。时方瞻故老,世忽哭斯人。莫驻桑榆景,翻全宠辱身。声名应不泯,传播必殊伦。循吏光前史,文场殿后尘。遗音悲贾鵩,绝笔叹姬麟。有客含情切,长涂洒泪频。知心遗鲍叔,交谊失陈遵。零落今如是,襟怀孰可陈。未悬徐墓剑,空忆汉江纶。独立西风里,老吟东海滨。此生何所托,歌罢复沾巾。
岁除示侄十六韵。元代。戴良。 客里光阴速,天涯道路长。漂流知几处,奔走已三霜。似汝年犹壮,如余老足伤。应惭谢氏父,徒忆阮家郎。识旷惟游衍,时艰可荐扬。第须依竹径,未用羡罗囊。卜卖严公术,医钞陆姓方。暇仍研史册,閒亦爱诗章。运至终超达,道穷姑退藏。晴窗开药笼,雨馆倚书床。苕水支支绿,淞云片片黄。客行随处是,旅食在身彊。白首摧颓甚,青春奔迅将。频年同患难,此去莫凄凉。木德迎新节,条风换岁阳。萍踪如可合,处困更何乡。
哭揭秘监三十四韵。元代。戴良。 试续儒林传,之人迹已陈。归魂钟阜夜,复魄董溪春。忆昔初观国,乘时早致身。家声汉司马,冑教古成均。学术诸生识,才华六馆亲。南宫燃烛夕,北省听銮晨。秘阁诗书旧,容台礼乐新。讨论抽邃典,制作迈常伦。信是闺中彦,端为席上珍。春官方载笔,东郭已埋轮。雕鹗期高奋,骅骝且远巡。薇垣莲幕客,乌府绣衣人。岂独司喉舌,犹应领缙绅。青冥来健翮,沧海起修鳞。王气幽州歇,妖氛国步屯。依刘西适洛,恋阙北过秦。贾傅俄悲鵩,宣尼竟泣麟。风尘辞组日,江汉负羁臣。殷士皆登用,黄公独隐沦。《黍离》兴叹切,《麦秀》入歌频!牢落征涂上,飘零甬水滨。时艰怜子孝,岁俭感妻仁。我羡陶元亮,人誇贺季真。如何遽凋谢,况乃久邅迍。已矣成长往,哀哉付劫尘。黔娄衾不足,原宪数方贫。笔冢名空在,文场事已泯。行囊犹简牍,旅冢但荆榛。听雨尝连榻,吟风更接茵。玉山涵远润,金井漱馀津。白首论交地,黄泉诀别辰。分财悲鲍叔,投辖失陈遵。北海谁求隐,东都罢对宾。向来知己泪,沾洒满衣巾。
秦湖渔隐为袁桂芳赋。元代。戴良。 履运已成昔,名湖尚说秦。避时端有意,把钓可无人。若士居姚水,遗风似舜民。地虽占越上,境实慕河滨。已忝归渔业,何言托隐沦。月浮孤艇夜,雨著短蓑春。泊渚多依藻,窥汀或傍筠。羽沈疑中饵,丝动讶拖鳞。竭泽知难脱,殃池数已屯。竞多声失厉,得隽语忘嗔。獭怨诛求尽,龙嫌荡漾频。腥风连巷陌,秽浪接沙尘。水际呼儿急,墙头换酒新。讴歌便野习,嗜好任天真。行媲清狂客,名传放逐臣。家临烟浦近,门对雪鸥驯。钓渭心徒苦,兴周迹已陈。子陵辞汉日,贺老别唐辰。事业今如是,栖迟固足珍。青云人既远,白首我还亲。衰谢无知己,飘零偶问津。但期连郡邑,岂料结比邻。东主方悬榻,西风且钓缗。扁舟如可具,同老此湖漘。
和陶渊明杂诗。元代。戴良。 大钧播万类,飘忽如风尘。为物在世中,倏焉成我身。弟兄与妻子,于前定何亲。生同屋室处,死与丘山邻。彼苍无私力,宵尽已复晨。独有路旁堠,长阅往来人。
和陶渊明杂诗 其二。元代。戴良。 忆昔客吴山,门对万松岭。松下日行游,况值长春景。朅来卧穷海,时秋枕席冷。还同泣露蛩,唧唧吊宵永。岂无栖泊处,寄此形与影。行矣临逝川,前途无由骋。以之怀往年,一念讵能静。
和陶渊明杂诗 其三。元代。戴良。 羲驭不肯迟,荣悴讵可量。举头望穹昊,日月已宿房。陨霜凋众类,惨惨未渠央。李梅忽冬实,又复值愆阳。物化苟如此,只乱我中肠。
和陶渊明杂诗 其四。元代。戴良。 我无猛烈心,出处每犹豫。或同燕雀栖,或逐枭鸾翥。向焉固非就,今者孰为去。去就本一途,何用独多虑。但虑末代下,事事古不如。从今便束装,移入醉乡住。醉乡固云乐,犹是生灭处。何当乘物化,无喜亦无惧。
和陶渊明杂诗 其五。元代。戴良。 东汉有两士,幼安与程喜。爰得交友心,知音乃余事。伯牙绝其弦,岂亦会斯意。如何百代下,不与昔人值。涉江采芳馨,颓波正奔驶。四顾无寄者,三嗅复弃置。
骆郑二君子见访赋绝句二首 其一。元代。戴良。 欲具盘餐饷故知,村荒市远只随宜。家人不解艰虞事,犹想客来如旧时。
骆郑二君子见访赋绝句 其一。元代。戴良。 客路谁为骨肉亲,两君邂逅结比邻。相交自可到头白,世乱还家有几人。
骆郑二君子见访赋绝句 其三。元代。戴良。 白首相逢能几回,羡君仍作等閒来。明年此日知何处,且向空庭嗅落梅。
忆汪遁斋二首 其一。元代。戴良。 四明羁客近如何,别去今才一月过。记得小斋多野色,豆花阴里唱离歌。
忆汪遁斋二首 其二。元代。戴良。 一身独向中原去,每到前涂忆故知。折得柳条无寄者,小桥东畔立多时。
骆郑二君子见访赋绝句二首 其二。元代。戴良。 两袖龙钟双泪垂,故园几度入愁眉。相过莫说未归事,一段伤情只自知。
旅怀 其二。元代。戴良。 数口迢迢寄海边,乡心客计两茫然。老妻岂悉未归意,将谓飘蓬似往年。
旅怀 其一。元代。戴良。 春半家书预作期,长儿十月送寒衣。江空野旷无消息,踏遍苍苔人独归。
次韵游上方。元代。戴良。 故人邀我破愁颜,风磴云岩尚可攀。五色蓬莱常近郭,一湖波浪欲浮山。江皋极目双枫赭,涧道伤心细菊斑。作客异乡俱老大,乘时吟赏不知还。
宿高密。元代。戴良。 杳杳山城倚暮天,依依墟里见寒烟。海邦出息空今日,齐地徵求异昔年。俗鄙谁歌招隐曲,道穷虚诵卜居篇。故乡回望在天末,一片归心对月悬。
营丘。元代。戴良。 空壕废堞绕营丘,一望凄然使我愁。赐履封侯千古在,寻盟霸业此时休。鸦啼古木西胶暮,雁落平芜北海秋。回首江南万馀里,异乡如此若为留。